回家过年是灾难的开始
1】
玉先生在收拾衣柜里的衬衣时，听见坐在床上看书的莫先生对他说：“今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很爽快的应了一声好。
等莫先生的书页已翻过两页，他才反应过来，回头问道：“回你家？”
莫先生反倒被他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下才明白玉先生在问什么，肯定道：“对，我家。”
我去……玉先生想。
2】
莫先生双亲已经故去，老家只剩一位年长许多的堂兄及几位同辈姐妹兄弟，这是玉先生早就知道的。
莫先生问他：“你紧张什么？”
此时两人正在奔向莫先生老家的高速公路上，莫先生开车，玉先生面瘫而寡言的坐在副驾上。
玉先生坚持道：“我不紧张。”
莫先生拧开了车内CD：“行吧，你多休息一会儿。”
玉先生认真的看着他：“开车的是你，我不累。”
莫先生继续宠溺式顺毛：“行吧，你不累就好。”
过了五分钟，莫先生问：“肚子饿吗？”却没听到玉先生答应，扭头一看，那个因为不紧张导致凌晨五点半都没入眠所以一点都不累的人睡着了。
3】
三个小时后，玉先生被莫先生揉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玉先生抹了把脸，往窗外一看，到了服务站，莫先生已经下车了，正在招呼他：“把衣服穿好再下来。”
玉先生把盖在身上的羽绒服扒拉下来套身上，跟着莫先生进了服务站的快餐厅。
莫先生点了几道家常菜和两碗大米饭，菜色虽然很简单，但服务站的大厨依然做的十分难吃，玉先生没什么胃口，反而有点被恶心清醒了。
再上车，睡饱了的玉先生提出剩余路程自己开车，莫先生替他设置了导航，就坐进了副驾。
玉先生叮嘱莫先生：“你也睡一会。”
莫先生回答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玉先生没再劝，整个人看起来软和了些。
4】
莫先生的老家在市外城郊，是一处修葺的十分别致的独立小院，从院外就能看见一栋三层小别墅，窗户被擦得透亮。
玉先生下车从后备箱提了礼物，跟在莫先生身后去按门铃。
门内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有人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小舅吗？”
莫先生应：“是我，开门。”
门内那人发出一声尖叫：“小舅回来了！”然后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跑远了。
门，没开。
玉先生僵硬的像东北四九天里田头的一根葱。
莫先生一边继续按门铃一边无奈的对玉先生说：“你等我进去收拾她。”
不到三十秒，门开了，门内换了个人热情地招呼：“快进来快进来。”
进了院子，玉先生觉得自己更僵了。
别墅前齐齐整整站着十几口人，跟审讯团似的盯着两人，就差一人穿一身警服了。
莫先生无视了眼前的阵仗，走过去拨开两个少年，揪出藏在后面的一个小姑娘：“小云你给我过来！”
“小舅，小舅，饶命啦！”小姑娘被提溜到前面，一边笑一边挣扎：“我是激动到忘了，真是忘了。”
莫先生说：“道歉。”
小云在那双手打揖：“我错了，小舅我错了。”
莫先生满意的松开手：“今年你的红包归珊珊了。”
小云发出惨叫。
一声咳嗽，审查团闻声齐齐退开，露出大敞的家门来，一位白发烁烁但精神很好的老人家被一个穿着明黄长裙的少女扶了出来。
莫先生忙迎上去：“这么冷你就别自己出来了。”
老人家笑着说：“我看你迟迟不进来，以为你非要我来请呢。”
莫先生搀住他：“可不是，欢迎队伍太庞大，我正在想办法突破呢。”说完莫先生一手拉过自己身后的玉先生，介绍道：“这是我堂兄。”
玉先生连忙弯了弯腰：“您好。”
莫先生又介绍玉先生：“他是我学生。”
老人家伸出手来，抓住玉先生的手，笑着招呼：“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莫先生补充道：“也是我对象。”
堂兄爷爷立马就觉得自己抓着的这只手硬的像石头，还在出冷汗。
堂兄爷爷拉着能掉碴的玉先生往屋里走：“都怪你们在外面说废话，看把人冻得。”
5】
玉先生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莫先生挨着他旁边。
堂兄爷爷无老前辈坐在正南的沙发上，正对着两人。
无老前辈后面哗啦啦站着一堆人围观，仿佛微型的人山人海。
莫先生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凑什么热闹。”
人哗啦啦散了，留下无老前辈和一位中年女性，以及小云和刚才的黄衣少女。
小云凑过来，挂在莫先生肩膀上，假装不经意的偷偷观察玉先生：“小舅你好久都没回来了。”
莫先生揉揉她的脑袋：“忙。”
“借口！”无老前辈发话了：“不早点带人回来，你这不是耽搁事吗？”
玉先生咯噔一下。
莫先生说：“你别吓人。”
无老前辈不理莫先生了，转向玉先生问道：“第一次来这里吧？”
玉先生回答道：“是，以前出差来过这面，只不过是去市区。”
无老前辈不满的用拐杖敲敲地板：“我老早前就让他把人领回来，他给我拖了三年才让我见着人。”
玉先生表面冷静内心震惊的看向莫先生，原来莫先生家里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
莫先生回头安抚的对他笑笑：“是我没跟他提。”
玉先生接话道：“是老师顾虑我。”
无老前辈对莫先生很不满意：“我会吃了他怎么着？”
这时，一直乖乖当做背景的珊珊目标明确的问玉先生：“你还叫小叔老师？”
四双眼睛刷的转向玉先生。
玉先生说：“……平时是直接称呼名称的。”
莫先生无所谓的说：“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云啊的一声，捂着眼睛扑进中年妇女怀里：“啊，妈，我眼睛好痛！好闪，好闪。”
中年妇女拍她的脑袋：“行了，你别皮了。”
6】
虽然关系已经曝光了，但是为了影响，玉先生还是低调的睡客房去了。
第二天是除夕，莫先生大清早起床去叫玉先生，发现客房门开着，床单被铺整整齐齐，人不知道哪去了。
莫先生下楼找人，珊珊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莫先生拉住珊珊问道：“他人呢？”
珊珊想了想回答：“早上六点被小云叫醒，和二姑父一起三人出门到后山抓鸡去了。”
莫先生很无语：“……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六点天还没亮呢。”
珊珊面无表情：“怎么，这就心疼了？”
莫先生顿时察觉到了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还有后招啊你们？”
珊珊笑而不语。
莫先生收拾整齐出门，往后山找人去，当年，莫先生的二姐夫也就是小云她爹当年办过生态养殖，所以在后山试验放了一批鸡仔和小猪，听说后面成果还不错，想来他们就是捉这些鸡去了。
刚走到山路口，看见三个人灰扑扑的下山了。
莫先生一眼看见玉先生穿着刘德华同款军大衣，身上沾了不少土。
二姐夫带着小云走在前面，两人一手一只鸡。看见莫先生在山脚等他们，小云很开心：“小舅，你醒啦？回家炖鸡汤哇！”
二姐夫憨憨的冲莫先生笑：“你姐让我带你家这位来抓只鸡，贵客要好好招待才行。”
玉先生这才走到莫先生身边，笑道：“谢谢二姐夫。”
二姐夫拉着小云先走了，让莫先生和玉先生走在后面。
莫先生拍掉玉先生身上的土：“冷不冷？”
玉先生看着有些开心：“还好，也很有意思，是很新鲜的体验。”
莫先生一看，玉先生头发上还顶着树叶呢，伸手去帮他摘，被玉先生拉住手，然后玉先生从兜里掏出两颗鸡蛋，给莫先生看：“二姐夫教我摸的鸡蛋，今早刚下的蛋，我摸的时候还是热的。”
莫先生摸了摸蛋，已经凉了，玉先生的手也很凉，他连蛋带手揣进自己兜里，对玉先生说：“走，回去给你煎荷包蛋。”
7】
吃完早点，二姐她们就在厨房忙活开了，晚上的年夜饭，饺子，都要现在开始准备起来。玉先生又被叫去乡下买新鲜猪肉顺便看杀猪，莫先生拦都拦不住……
莫先生冲着玉先生做口型：撑住。
这一家子要整人，莫先生表示想反抗很无力。
玉先生开着车载着二姐夫和两个侄子一起走了，莫先生被恶意满满的无老前辈留了下来。
莫先生对自己堂兄声明：“你们再这样我以后不带人回来了。”
无老前辈很看得开：“没事，我加了他的微信和电话，明年我叫他一个人回来，你爱上哪上哪去。”
莫先生：“……”
8】
玉先生回来了，脸色有点白。
莫先生赶紧倒了杯牛奶给他：“晕血啦？”
玉先生摇头：“没有，味道不好闻。”
莫先生知道玉先生鼻子灵，屠宰场什么味儿不难想象。
莫先生给玉先生揉着太阳穴，跟玉先生打预防针：“他们其实挺喜欢你的。”
玉先生闭着眼：“嗯，我知道，二姐夫小云他们都对我很友好。”
莫先生不忍的接着说：“所以你还得再受两天。”
玉先生：“……”
9】
下午三点，莫先生最小的一个哥哥赶回来了，其实两人年龄一般大，但是扛不住对方辈分比他高。
焰三哥文质彬彬，气场强大，浑身上下透着股贵气。
比起对莫先生的没大没小，小云对着自家三舅就很有分寸了，等焰三哥放好了行李，开始为自己三叔介绍人：“三舅，这是小舅对象。”
玉先生囧归囧，还是好好的问好：“您好，初次见面。”
焰三哥和玉先生握了握手：“久仰久仰，闻名不如见面啊，真是风度翩翩气质出众。”
莫先生站起身打断自己三哥：“就算你说的这么好听，我也不会让你晚上灌他的。”
焰三哥竟然肉眼可见的撇了撇嘴。
玉先生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10】
然而，玉先生并没有逃过这一劫。
莫先生拖着玉先生去客房，饺子都还没下锅呢，人就被三哥灌倒了。
玉先生紧紧抓着莫先生的手，虽然还能走直线，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
莫先生把玉先生扶到床上，拧了个热毛巾给他擦脸：“难受？”
玉先生摇摇头又点点头。
莫先生叹气：“睡一会儿吧，等会放鞭炮你想睡也睡不成了。”
玉先生钻进被子，呼吸还带着酒气，手也不肯放开。
莫先生就顺势坐了会儿，眼瞅着玉先生睡熟了这才起身下楼。
脸虽然有点红但人很清醒的三哥坐在沙发上和无老前辈他们一起看春晚，看莫先生下楼，问道：“人怎么样？”
莫先生坐过去，开始剥橙子：“睡着了，你们真是太过了。”
三哥很不屑的说：“这就不行了？当初二姐夫被灌得睡了一天，二姐也没说啥。”
二姐夫闻言，回头腼腆的笑了笑。
珊珊补充道：“姑姑是没说什么，不过直接揍了你一顿而已。”
莫先生在考虑暴力可不可行了。
11】
玉先生醒来时，头虽然有点懵，但因为焰三哥带的是纯粮食酒，头还不至于很疼。
莫先生刚好推开门，看见玉先生靠着床背扶着头。
莫先生把端着的鲜榨橙汁递给玉先生：“头疼？”
玉先生接过来，橙汁是凉的，里面加了蜂蜜，酸酸甜甜很提神，一口喝掉橙汁，玉先生要下床：“不难受，我这样醉倒失礼了。”
莫先生把外套递过去：“你管他们，他们故意的。”
玉先生抬手看表：“都这个点了？”
莫先生带他下楼：“走吧，他们准备煮饺子了，下去吃一点，刚才只顾着喝酒了，不然晚上要饿了。”
刚下楼，小云和珊珊抓着两把烟花站在门前，看见两人下来，笑的花一样：“小舅，小舅夫，一起去放烟花啊。”
一向沉稳的珊珊绷不住了，问小云：“小舅夫是什么鬼！”
小云很无辜：“那我叫啥？”
莫先生和玉先生互相看了一眼：这还真是个问题……
二姐救命道：“一起叫小舅就行。”
莫先生批准了：“嗯，就叫小舅。”
小云挠了挠头：“小舅，小舅，我们放花去吧…………怎么感觉我跟复读机似的？”
12】
吃过饺子，莫先生和玉先生给小云和珊珊发了红包，无老前辈等两人忙完了，招招手把两人叫到自己屋里去了。
无老前辈从拐杖上解下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打开屋子一角古色古香的红木柜子，掏出一个小匣子。
无老前辈把东西塞到玉先生手里：“这个见面礼啊，我三年前就准备了，结果呢，小莫不带你回来，耽误了三年。”
玉先生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半晌：“是我来晚了……我让您久等了。”
无老前辈拍拍他的手：“不晚，来了就好。”
玉先生拿着小匣子，承诺道：“我以后还来看您。”
无老前辈说：“咋还这么客气？”
玉先生叫到：“堂哥，我以后会常来看您，和老师一起。”
莫先生握着玉先生的手，温柔的微笑着。
无老前辈说：“你比小莫小那么多，却这么沉稳，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
无老前辈又说：“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应付很多人。”
莫先生出门叫珊珊进来照顾无老前辈入睡，和玉先生一起上楼。
电视里正在倒计时，欢庆的欢呼铺天盖地。
莫先生问：“是不是很累啊？”
玉先生说：“累，你们家里人太能折腾了。”
莫先生又问：“那以后还跟不跟我回家了？”
玉先生答：“回。”
【The End】